新书| 可能是历史社会学里第一本研究研究古典经济思想史的书

文/高行云

首发时间：2021年1月31日

提起历史社会学，一般都会想起：

* 工业资本主义如何（在西方）兴起的？

* 民族—国家是如何兴起的？

* 现代革命是如何发生的？

所以，常常认为这个领域的代表作是《现代世界体系》（沃勒斯坦，1974）、《国家与社会革命》（斯考切波，1979）和《强制、资本与欧洲国家》（蒂利，1990）。

但是，正如第三波历史社会学宣言之作Remkaing Modernity（2005）一书梳理的，其实早不是“阳刚”和“宏大”了。现在研究方向很多，从文化、性别、家庭、……等各领域都有。

但坦白地讲，虽然也有很多研究文化领域，但基本不碰“思想史”这个被历史学最占据的领地。

思想史的历史社会学？

之前最努力的也只是将社会学自身历史社会学化，最代表的是Steinmetz的一系列关于帝国殖民角度下、美—德等国跨国视角下的社会学史研究，比如：

Sociology and Empire: The Imperial Entanglements of a Discipline（2013）。确实，Steinmetz自己都跑去翻过百年前非洲社会学家的档案。当然，也许你也能想到兰德尔.科林斯的巨著（太厚了，从来没读完过）的《哲学家的社会学》

但是，真正的思想史呢？想想钱穆、余英时、葛兆光老师的研究，变成历史社会学作品？（《朱熹的历史世界》一书真的很社会学~）

社会学虽然一直拓展自己边界，但其实有很多“共谋的边界”，比如经济社会学研究“嵌入性”，往往默契地认为：我们只研究微观/中观，但宏观经济我们不研究，给经济学研究去。

但现在历史社会学终于要写本思想史研究的著作了。

来自耶鲁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Emily Erikson即将于今年6月份出版她的新书，Trade and Nation: How Companies and Politics Reshaped Economic Thought（《贸易与国家：公司与政治如何重塑了经济思想？》）。 

她于2006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博士论文及其第一本书是《在垄断与自由贸易之间：英国的东印度公司》（Between Monopoly and Free Trade: The English East India Compan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4）。

这本书是历史社会学界较早以专著方式（博士论文）做一手档案+网络分析。要知道，她读博的时候才2000年左右，那时的计算机技术和现在比不了。（当时，以前也有类似网络分析取向，但在经济社会学为主，不太归为历史社会学，比如对文艺复兴时候的美第奇家族商业网络研究）。

其实，Erikson是巧合的做这个研究，因为她是在学校图书馆“遇上了”她们馆长编辑成册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长航海日志。航海日志是非常规整的，内容也足够用于分析——面对破碎、异质的东南亚季海域，到底东印度公司可以和谁做生意？

这些海员、船长之间、和当地港口人员之间有都有密集的书信往来，流通消息，构成了那个没有现代通信时代的贸易选择的重要参考依据。东印度公司的制度也允许这些船员船长做自己的小生意，所以反而相当于公司提供了基础设施，船员船长一边做公司活一边干私活，更有动力了。

这种贸易选择与成果，与各地港口经济的社会嵌入性有什么样的关系？Erikson也建立了“港口的类型学”，因为作为长途+长时间贸易，面向未知的亚洲海域，有的港口是自由贸易，有的是由东南亚的小皇室垄断。与之相关的，如果当地港口没法动力起整个区域的社会资源与网络，是不可能维持成为贸易据点的，比如甚至像马尼拉（西班牙殖民地）一直是中转港口，每年的密集工作只是季度作用下长途贸易商船来的那个季节，把整个吕宋岛动员起来了。

想想Erikson之所以能做这样的研究，和哥伦比亚大学有一流的图书馆密切相关——高校图书馆不是不是只买书，还要做档案整理，有自己的很多档案，看似没用，但今后能为学子突然所需。

Erikson的这本书从东印度公司的海外贸易转向了东印度公司所涉及到现代经济思想兴起问题。她的原计划书名是：The End of Equity: Companies and Politics in the Development of a New Science of Economics，但似乎现在新出书要改名了。

我之前推送过她发在AJS上一篇文章，涉及到：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存废（特许公司形式，与自由贸易的现代经济理念相反），引发了社会各界的争论：既包括没纳入选举权利的新兴资产阶级，也把那些经济学家写手卷入进来。这种组织形式，构成了一种公共领域，迸发出现代经济思想的产权、贸易等各种讨论。

Erikson最近Socio-Economic Review上新发一篇文章(online first)，要讨论另一个negative 问题——这是历史社会学常见的提问方式——“看似可能但最终没可能”。

为什么同样是特许公司，荷兰也有东印度公司，但没有像英国那样产生现代经济学思想呢？

吊诡的是，恰恰是荷兰连国家都已经变得高度企业化，商业精英已经在国家的了重要的席位，因而国家反而压制公共领域的讨论，避免大众思考能够取代特许公司形式的新型自由贸易商业形式——以及给这种经济组织形式捧场的现代经济学思想。

让我们期待这本书吧。

书名：Trade and Nation: How Companies and Politics Reshaped Economic Thought

目录

Introduction

1. The Declining Importance of Fair Exchange

2. Transformative Debates

3. Key Actors, Institutions, and Relations

4. Authors and Their Networks

5. Representation, Companies, and Publications

6. Why Not the Dutch?ConclusionBibliographyIndex

最后简单提一下，这本书收录了在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的The Middle Range Series丛书，看字面就知道是纪念默顿的“中层理论”，所以特别青睐把宏大理论视角在中观领域做得扎实的作品，不乏好书。

    * 这是Sociological理论大缸的第518期推送 *